一块锈刀片

应该不回来了。

【RL】夜间独白

伪现实向

如果有眼生的行程及其相关对话描写,那肯定是我虚构的


「夜间独白」


他们后来没有再特意两人一起庆祝过生日。

但宋旻浩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某一个普通的三月三十日半夜李昇勋托着一小块蛋糕走进他房间的样子。蛋糕是晚上聚会的大蛋糕上切下来的一角,上面插了根细长的蜡烛,点燃后一闪一闪地跳着火苗。李昇勋微笑着抱住他,在耳边轻轻说道:“生日快乐,我爱你。”尽管他明白,这不是任何特殊意义的话语,但还是为此晃了神。

他从烛焰里看见了李昇勋的眼睛,又在李昇勋的眼睛里捕捉火光。

李昇勋不太会直白表达爱意,真挚的时刻少之又少,总是恰到好处把握着那条界线,丝毫不愿逾越。唯有像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才愿意放柔姿态,说两句敲人心窝的话。

而这些话真的要追溯起来也褶皱而模糊,他分明清晰记得因此而产生的每一个瞬间感动和惊喜,却在漫长岁月中把这些全部演化成了自我感动。宋旻浩在电台上撕下几块记忆努力拼拼凑凑:“我和昇勋哥很容易产生矛盾,但很感谢的是哥总是愿意主动来找我和解。有一次吵完架以后我说哥和我好像真的某种意义上合不来,结果昇勋哥沉默了几秒,突然对我说,因为合不来所以才更合得来。哇,当时我真的一下子非常感动,连为什么生气都忘了……”

在回去的车上李昇勋问他,说过那样的话吗,什么时候的事?他摸摸脑袋嘿嘿一笑,说其实有点忘记了,只记得吵完架哥说了什么,不确定是不是这句。

李昇勋得到答案后回过头去闭上眼睛休息,昏黄路灯一阵一阵打在他脸上,他的眉心始终皱在一起。宋旻浩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被这熟悉的神情唤起回忆,忽然就记起当时李昇勋说的的确不是这一句,只是无比平常的回应。但他又实在不舍,心里巴不得是这样才好,在他们之间加上一道难以割舍的联系,便带着私心擅自创造了这段虚拟回忆。

后来有一次李昇勋也在节目上提到这件事,他说其实自己毫无印象,听的时候还在惊讶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的确事实就是这样,我和旻浩最合不来也最合得来。”

宋旻浩听完跟着微笑点头,却险些压抑不住想掉眼泪的冲动,死死握着左手,手指甲刺痛了掌心的皮肉。


他们是太过不同的人,任何意义上,大到为人处事,小到饮食喜好。

但他们又非要往一块凑,连早期杂志采访问想组小分队的成员时,宋旻浩都毫不犹豫回答了李昇勋。

他没有开玩笑,甚至为了这个随口一提的遥远假设付出过行动,把特意空出一段歌词的歌曲雏形给李昇勋听过。李昇勋夸奖他说很棒,但他看得出这不是他所钟意的风格,无奈是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李昇勋看出他的失落,手按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揉了两把:“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总有这个机会的。”

后来行程逐渐恢复,大家都陷入了忙碌,这个幼稚的计划也被抛到脑后。他偶尔会想,也只停留在想,心里向自己解释是因为实在分不出神,也不太可能有这个机会等等。

solo专投入制作的那一阵子宋旻浩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忙碌,有一天夜里他忽然惊醒,浑身都是虚汗,起身换了件睡衣走到阳台上对着夜风抽烟,没由来就想起当初为李昇勋和自己写的那首歌。

他想敲开李昇勋的房门,想面对面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问一次,哥,我们当时说的还做不做数了。一回头才后知后觉想起李昇勋早就和他分开住了,不是三两步就能到的对门,不是共用一个浴室的伪室友,不是大半夜他可以心血来潮打开门就往对方床上扑的关系,是打开家门要用两把钥匙的距离。

他打开李昇勋的消息窗口,反复在键盘上敲打又删除,最后含含糊糊问了句不痛不痒的:哥觉得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李昇勋没睡,过了两分钟回给他一条:以后更好。

宋旻浩哑然,把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吞下去,默默敲下一句晚安,刚要点击发送,又收到了李昇勋的消息:人是回不到过去的,也不能永远只为活在当下而活。

他们看起来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宋旻浩陷入感性时李昇勋理智得像机器人,李昇勋过分跳脱时宋旻浩又追不上他的思维跨越。但两个怪人惺惺相惜,总是坚实封闭着灵魂的外壳在察觉彼此气息后悄无声息裂开一道缝,暂停在原地什么都不说,等着对方撬开。

这么多年里,李昇勋在某几个时刻会很突然想问宋旻浩说自己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但也一直只是停留在想这一层,没说出口过,不过宋旻浩知道。

他知道李昇勋的沉默里藏了多少东西,就像李昇勋能读懂他的言下之意。为了保护对方要命的自尊心,他们用着最隐晦的方式试图触碰彼此的柔软,久而久之变成了解谜达人。但同时为了自己同样脆弱的那份,他们闭口不谈的时候更多。

宋旻浩一直以为他们是半斤八两的,如今却反应过来,李昇勋始终是明白事理的那一个,而他却拼命想抓住蜥蜴断掉的尾巴。他以为还存活着就代表脉搏继续跳动,偏执地忽略了自己拥有的本就是一件死物。

可他实在开不了口,也不愿直白承认,是他们早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多奇怪啊,他们还住在同一栋楼,还在同样的聚光灯下挥洒汗水,还在重大的节日纪念日里围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聊天,却和记忆里的过去隔了一张半透明的薄膜。

可曾经到底是什么样的,宋旻浩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知道那时他们在环球影城戴着幼稚的帽子和头饰对镜头笑得开心,那种快乐是纯粹至极的。去拍摄写真时也是,早晨醒来把窗帘拉开让阳光落在身上,李昇勋穿着白色无袖背心,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水蓝色,窗内是静谧的黑色,而他是光影明暗之间的第三种颜色。然后李昇勋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说宋旻浩,该起来了,他就觉得心口被猫爪子给挠了一下,又疼又痒的。

“哥怎么又喊全名!”他扁着嘴皱起眉显得可怜委屈,第一百零一次毫无意义地反抗。

宋旻浩承认自己对称呼和备注这件事有着没有必要的执念,一次次在各种场合不厌其烦地挑起这个话题,借故打开李昇勋的手机,然后和自己全名的三个大字沉默对视。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谈不上真的伤心,他知道自己这哥就是这样的性子,节目上为了哄他说换成了又长又肉麻的备注,过了半年检查又变回原样。

所以他没气也没笑,心被蓦然劈开成两半,一半冷漠地像白纸黑字,一半又还在抱着那么几分飘忽的无聊期待。

“明明可以喊旻浩啊……”

李昇勋倚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在确认这句话认真的成分占了多大比重,又像在疑惑他多大人了还计较这么幼稚的事,最后算是妥协,笑着喊了声旻浩啊。

如今李昇勋还是李昇勋,还是固执地备注着全名,偶尔脱口而出宋旻浩,他也依然会小声嘀咕反抗。可二十三岁和二十六岁之间破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任凭他们怎么细心呵护也留了疤,乍一看并不起眼,用敏感的指尖触碰时却能明显感觉出粗糙和蜿蜒,甚至隐隐作痛。


宋旻浩二十三岁生日时许的愿望中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希望昨天刚和自己吵完架又和好的昇勋哥能陪自己过下一个生日。

不是每一个,只是下一个,因为他怕自己太贪心反而会失去,所以决定每年生日都许一遍同样的愿望,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抓着这个不放,就像曾经躲在黑暗里被恐惧和痛苦撕咬时紧抓着李昇勋的双手。他一向容易哭,彼时眼泪却怎么都掉不下来,薄汗在他们交叠的双手间黏腻着,不好受,两人却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宋旻浩试着张了好多次嘴,声带和大脑陷入了罢工,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把李昇勋的手都抓红了才终于喊出一声哥。

“不要走。”

铺天盖地的阴郁几乎要把他淹没,他只觉得现在放开手李昇勋就要不见了,从此以后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都不再有他参与了,甚至是生日,哥哥也不会到场了。

“拜托,不要走……”

事实上李昇勋没有缺席过。

他的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那以后所有最美好的日子里写满了李昇勋的名字。这飘飘然然从风里来到他身边的人,带着不属于现实的白色翅膀,轻轻挥动就搅得他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他们浑身带刺又任性妄为,拼死把对方按在自己怀抱里,恨不得痛死才证明生命仍存在。反复受伤,又反复包扎,反复互相戳痛处,又反复亲吻彼此的伤口。

“我没有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昇勋说这句话时似乎哽咽了,黑暗里传来微不可闻地叹息声,句末发抖的声线再次响起:“我一直在你身后。”


伦敦的夜空和首尔其实没什么不一样,李昇勋站在他身边,突发奇想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点燃然后深吸一口,被呛得直咳嗽。

宋旻浩忽然很怀念那个夜晚在异国他乡坦诚说着未来规划的李昇勋,他那时好想问,这片虚构的蓝图里是不是会有他的名字,或者说是他们俩一起的名字。

奢侈过头了,未来虚无得可怕。

他现在已经记不清在美国街头两人相携而行时穿了什么衣服,也没办法说出在香港分享的那杯饮料到底是什么味道。那年一起走进泰特美术馆的兴奋喜悦早就所剩无几,他不再约李昇勋去看五分钟就能兜出来的画展,刻意收回舞台上追随李昇勋身影的视线,同时也逼着自己一长段时间不再抽烟。他知道多真挚的话语都会随青春一笑了之,大家逐渐学会不再这样满怀热忱地期待谁。在沙滩上逆着风压低帽子前行的李昇勋带着所有回忆和诗一起闭上眼跳进大海,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岸上。

他伸手用力打翻烟灰缸,终于跪在地上对着那片狼籍失声痛哭起来。

天要亮了,你也该回到风里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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