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锈刀片

应该不回来了。

【RL】蓝房子

今天带来的是符合情人节气氛(?)的现实爱情

非典型ABO预警,双A


「蓝房子」


蓝房子谈不上一栋真正的房子。

这可怜的瘦小建筑打远处看过去甚至更像是仓库,被宋旻浩亲手漆上了雾蓝色后才稍微顺眼了那么几分。

他们攒了一段时间生活费买了张大床,又从二手市场淘来各类必需的家具陆陆续续安置进房子里,然后开始得空就躲进这隔绝世界的一番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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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又无聊。

李昇勋在嘴里反复咀嚼这个词,发现它可以用来形容好多东西。刚才公司开的会是如此,现在他和宋旻浩之间的气氛亦是如此。

手术室上方的灯冷冷地亮着,三个大字红得有些刺目,衬得周遭白莹莹的光更恼人。医院的气味并不好闻,到处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他深吸了口气,连鼻腔都是冰凉的。

宋旻浩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整整十分钟,他们俩没有说一句话。

方才从会议室冲出来的时候李昇勋头脑一片混乱,他想了一万种可能,是劈头盖脸骂宋旻浩一顿还是先揍他几拳解气,或者让前两天赌气时脱口而出的分手成为现实吧,既然闹到这个地步就谁都不要怨谁。

但他现在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到连半句脏话都不想说,平静到能用理智分析出现在的情况,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闯祸的家伙,一言不发。

“哥……”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宋旻浩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后面的话却像哽在了喉头般难以出口,一双浸满湖水的眼睛直直望着他。

“对不起。”这一声几不可闻。

而李昇勋却突然笑出了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那双眼睛。

他对这双眼睛是极有印象的,大约三四年前夏天,第一次见到宋旻浩的时候。那是一双极富艺术气息的漂亮眼睛,凌厉却又不失多情,在送去参赛的画作获得奖项时露出的傲气是与生俱来,他好像就应该那样,站在金灿灿的辉煌里发光。

只是李昇勋没想到,有一天这双眼睛会流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浑浊又易碎,好像再多一点压力就能让防线破裂眼泪下坠。

“这句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对里面躺着的那个可怜Omega说多好,人家可是为了你要来做手术摘除标记了。”

“其实我……”

“没必要跟我解释,是我说的分手,你要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宋旻浩闻言眨了一下眼睛,眼里的光忽然熄了大半,几滴温热的眼泪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李昇勋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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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旻浩这个名字李昇勋一早就听说过,印象不算好,停留在有天赋的花花公子这一层面。前者是从那一串得奖记录中推测的,画作他也看过,只可惜看不出门道来,只迷迷糊糊觉得风格很独特,很有意思。至于后者,是一大堆花边新闻里听来的,说他身边的女孩子个个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但都没交往超过三个月。

他没想到头回正式见面是在学校的公厕里,场面颇为尴尬,传闻里总是被描述得光芒四射的风云人物当时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宋旻浩的包扔在地上,旁边是一沓被水泡过后图案变得模糊不清的画作,外套随手系在腰里,衬衫袖子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手臂上,身上也溅了不少水,他站在洗手池边用力洗着笔和颜料盘,手被染成五颜六色。

李昇勋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背影,宋旻浩听见声音后回头,脸上表情淡漠无比,眼神像被霜冻住,无端凝了一层疏离。

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情况,准是哪路看他不顺眼的把他东西给丢进厕所里了,无聊又低俗的手段,但够让人恶心。李昇勋猜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然未免太冷静了,又或者他的确是个处变不惊的人?

他说不清自己那一刻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宋旻浩在阴冷的公厕里打哆嗦的样子可怜,又或者被那眼神刺痛了,总之他多管闲事地把自己外套借给了对方,一脸真诚地胡说什么自己包里还有,然后穿着件薄薄的单衣在初春乍暖还寒的冷风里走回寝室,当晚就开始打喷嚏。

自找的,李昇勋想。自己就是自找的病,就像此刻也是自找麻烦的一样,否则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等,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宋旻浩看出他的不安和烦躁,试探着伸出手来覆盖住他交叠的手,冰凉,小心翼翼。李昇勋能感受到那皮肤下紊乱的脉搏,就贴在他同样没什么温度的手背上,他回过神来想甩开,手却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宋旻浩向他告白那天是个风很大的冬夜,他们俩一路走到宿舍楼下,脸躲在毛绒绒的帽子里也被吹得僵硬。听说明天就要下雪了,他朝手心哈了口气,出神地想着出门的计划是不是要泡汤,却被宋旻浩的围巾一下子围住,连带双手也被对方的包裹住。

那个紧张兮兮的大男孩站在路灯下,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大喊我喜欢你,然后就维持着那个样子站在原地不动了。风还在拼命地刮,脸却不争气地发烫,李昇勋望着他那副傻样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在他脸上用力亲一口,宋旻浩才一脸惊讶地睁开眼睛。

他看着那双眼睛,像看见了最亮的星星。

后来李昇勋自然成为了传言的主角,和宋旻浩的名字一起出现。宋旻浩是个Alpha,且是个顶好看的Aplha,然而非常凑巧的,李昇勋也是。尽管他们都没把这当成什么值得在意的问题,但毕竟不符合大众期待,谁都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会找个乖巧可人的Omega,怎料到他们偏偏就和对方缠上了,一缠就是两年。

这个年龄的爱情故事好像没淋过几场大雨没深夜醉倒在大马路上都不好意思说是青春,宋旻浩半开玩笑地说好遗憾啊,李昇勋则满脸嫌弃表示这是跟自己过不去。

事实上他们分明也做过蠢事,大三那个假期为了看星星两人跑到荒无人烟的山里,在准备扎帐篷的时候,一个脚踩空从打滑的石头上摔下去,另一个抓着对方的手被一起拽了下去。

李昇勋头上包着厚厚一层纱布,拄着拐杖拖着骨头开裂的腿,不顾医生护士劝阻跑到隔壁病房去看据说伤势不太乐观的宋旻浩。

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没哭,医生给他处理伤口疼得要命的时候他没哭,但看见宋旻浩的手时他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淌了下来。

那条手臂青青紫紫的,布满大大小小各种擦伤划伤,中间一块肿得老高老高,透过皮肉甚至能隐约看见有骨头的形状。

几个医生团团围在边上,说出来的没一句是好话,他们说这骨折的位置不巧,裂开的两段骨头还有点错位了,要是弄得不好伤到周围神经这条手臂就要废了。

这些言语像从天而降的巨石猛砸在李昇勋受伤的脑袋上,顷刻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就没能站住。他突然慌了,一时间没了理智,只能冲上前去抓着医生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拜托了医生,你们尽力救救他好不好!他以后还要画画的,真的不能没有这只手!”

医生抽回了手,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事,摇摇头,表示只能等专家回来再做决定,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病床边,瘫坐在椅子上,用力抓着宋旻浩还完好的那一只手仔细端详,指尖描摹着掌心的纹路,看着看着,视线又模糊起来。

“哥别哭啦。”宋旻浩哑着嗓子,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你回去休息吧。”

李昇勋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宋旻浩那安慰的笑无比刺眼,像锋利的匕首,在他血肉模糊的心脏上又扎出个新鲜的洞,一张一息拼命往外挤出鲜血。

专家来得时候是凌晨,等做完手术时天都快亮了,李昇勋硬是坐在手术室外候了一夜。宋旻浩被推出手术室时他连忙迎上去,一路拖着打了石膏的腿跟到病房。

他看着依然肿胀的手臂,连半句话都不敢问医生,生怕得到自己不想听的答复。

“哥,没事的,如果不行我就学着用另一只手好了,说不定比原来画得还好呢?”

李昇勋用力拍了一下床沿,表示他不想听这种话,又无比严肃而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你会好的。”

他一夜没睡,也没吃任何东西,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也没什么气力,但唯独此刻说这句话时格外用力。

“如果你真的好不了,那我就陪着你,陪着你换一只手,陪着你从头开始。”

没有原始纽带,不是天作之合,从头到尾简单过头的关系。既然从开始就是所谓勉强,凭着满腔孤勇和炙热的爱意,抛开世俗的论断,摔碎鲜艳的光环,就是把一切都抽干丢尽又有什么关系。

太阳渐渐升起,细碎的清晨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宋旻浩脸上,盈满水光的眼睛里映着李昇勋的脸。他抿了抿嘴,将千言万语都咽回肚子里,捧着李昇勋脸颊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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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昇勋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满了药水味,他仔细搜寻着合适的言辞,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平静开口:“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这么想吧,对更好的人动心是情理之中……”

“不是!”宋旻浩像触电一般猛地扭过头来打断他剩下的话,“不是的,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个,从来没有变过。”


蓝房子里挂着一副油画,是宋旻浩毕业那阵子的作品之一。这房子是租来的,屋顶很平,从远处看就是个方块。空间只分割成两块,简易的厨房连着客厅,尽头直接摆好了床,旁边一扇小小的门里是洗手间。没有电视,床头有一台老式收音机,这是所有的娱乐设施。

李昇勋第一次见到蓝房子是他们大学毕业那年夏天,那时他正为找工作四处奔波劳累,像只被钢筋水泥困住的禽鸟,不停在灰色的建筑上撞着脑袋,宋旻浩伸出手,带着他从都市森林里逃离。

宋旻浩带有一点邀功的意味蓝房子房子门口看着明显愣住的李昇勋,笑得颇为得意,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放在他手心里。

那年夏天阳光特别灿烂,他们常整日躺在屋里吹空调,或打开收音机听些没什么趣味的电台节目,当然更多时候他们会傍晚坐在门外,一人一罐冰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夏天夜里的蚊子特别多,嗡嗡的声音实在惹人心烦,可他们似乎被晚风轻柔地包裹起来,蚊子不来咬他们,他们也不为其烦恼,只是坐在夜色里,继续说着他们的言语。

宋旻浩说,希望有一天交给李昇勋的钥匙能打开的门背后有更好的世界,李昇勋则说其实现在已经很好了。

“不够。”宋旻浩扁着嘴摇摇头,“不够的,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理所应当也要回赠给你最好的。”

李昇勋只曲起指节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起了别的话题:“诶你知道吗,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和你说。”

“嗯?什么啊?”

“我有点讨厌你信息素的味道。”

有点讨厌。

现在也是,一如既往讨厌,却不是真的非常讨厌,只能说有点讨厌。

酸甜可口的热带水果带着清凉的碳酸气息,分明是怎么都叫人心生喜欢的香气,却偏要掺杂着淡淡的酒味。

他过去不喜欢喝酒,如今对酒精带来的副作用更多了一层自私的恨意,连带着那份玩笑似的讨厌都趋于成真。但他也知道,自己未能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我有点讨厌你。

可他说不出。

他好像更讨厌自己。


那个Omega的家人在手术进行到一半时赶到了这里,情绪失控的母亲扬起巴掌就要往宋旻浩脸上去,却落在突然出现的李昇勋脸上。

他脑袋又开始混乱作响,低着头在那里听耳边吵吵闹闹,那个母亲依然在骂骂咧咧,一边哭一边念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而那个父亲语气里隐忍着怒气,警告说年轻人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宋旻浩好像在向他们解释,又好像只是在不停道歉,可能都说了,但他没听清楚,因为他听不见了,声音渐渐离他远去,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颓唐的身影。

那对夫妻转身离开时他的耳朵才恢复正常,伸手拍了拍宋旻浩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哥……”

“回去吧。”


-

刚进公司实习那年夏天,李昇勋的确在蓝房子过夜时失眠,宋旻浩也记得。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得很早,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前夜刚下过雨,土地湿润而泥泞,一落脚就是一道清晰的印记。宋旻浩排了老长的队买了热腾腾的包子献宝似的给他递过来,两人并肩走在树下,他朝包子吹了会儿气才犹豫着咬下一小口,还是被烫到了。

回去路上正好瞧见两个出来溜达的老大爷,两人都没拄拐杖,左手核桃右手鸟笼,边说笑边沿着路走,声音洪亮,脚步稳健。宋旻浩看着看着突然停下脚步,他说,哥,以后我们退休了要不要也养只鸟试试。

李昇勋提着两袋蔬菜走在他身后,跟着往那方向瞄了一眼,点头说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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